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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的合作作品

2009-10-09 11:03 來源:中華讀書報 責編:何溢寰

摘要:
“合作作品”是個籠統說法,嚴格講應分為兩類:一是兩位或兩位以上作者共同完成作品,其成果以及相應的權利不可分割;一是兩位或兩位以上作者各自完成作品的一部分,或將各自完成的作品匯集成書,其成果以及相應的權利可以分割!

 

 
魯迅與柔石銅像 【我要印配圖】


魯迅設計的《小約翰》書封 【我要印配圖】


  【我要印】訊: “合作作品”是個籠統說法,嚴格講應分為兩類:一是兩位或兩位以上作者共同完成作品,其成果以及相應的權利不可分割;一是兩位或兩位以上作者各自完成作品的一部分,或將各自完成的作品匯集成書,其成果以及相應的權利可以分割!

  前一類,如雅各布·格林和威廉·格林合作搜集整理《兒童與家庭童話集》、《德國傳說》;埃德蒙德龔古爾和茹爾德龔古爾合作創作《夏爾德馬依》、《修女菲洛梅娜》、《熱曼妮·拉塞特》、《勒內·普莫蘭》、《瑪耐特薩洛蒙》等;博爾赫斯與比奧伊·卡薩雷斯用本名和幾種筆名合作創作《堂伊西德羅·帕羅迪的六個問題》、《兩個值得記憶的幻想》、《一種死亡模式》、《天使與地獄》、《布斯托斯·多梅克的記事》、《布斯托斯·多梅克的新記事》等,博爾赫斯與比奧伊·卡薩雷斯、西爾維娜·奧坎波合作編輯《幻想作品選》和《阿根廷詩選》;曼弗雷德·班寧頓·李和弗里德里克·丹奈以“埃勒里·奎因”的筆名合作創作大量偵探小說,——據說,在大部分情況下,丹奈先擬定提綱,再由李完成作品。在中國,則有師陀、朱梵(柯靈)合作改編高爾基的《夜店》,——師陀在《〈夜店〉贅言》中介紹:“我們經過幾次討論,便開始動手,柯靈改前兩幕,我改后兩幕。”又有孔厥、袁靜合著《新兒女英雄傳》!缎聝号⑿蹅鳌1949年10月由海燕書店出版,1956年11月人民文學出版社重出,“出版說明”有云:“小說的作者之一——孔厥,后來由于道德墮落,為人民唾棄;但這并不影響這本書存在的價值?棕试谛≌f的創作過程中,實際參加過一定的勞動,因此仍然保存了原來的署名。”正可說明此種合作作品不可分割的性質!

  后一類,如1879年法國六位標榜自然主義的文人在左拉的梅塘別墅聚會,商定各寫一篇以普法戰爭為背景的短篇小說,左拉作《磨坊之役》,莫泊桑作《羊脂球》,于斯曼作《背包在肩》,塞亞爾作《國破人亡》,埃尼克作《大七事件》,亞歷克西作《戰斗之后》,匯集成《梅塘之夜》一書于次年出版。又如1909年俄國出版《路標》文集,收錄了別爾嘉耶夫、布爾加科夫、司徒盧威、伊茲戈耶夫、基斯嘉科夫斯基、弗蘭克和格爾申宗等七位文化保守主義代表人物的作品。在中國則有《人權論集》,包括胡適的序言和六篇文章,羅隆基的三篇文章和梁實秋的一篇文章,1930年1月由新月出版社出版!

  魯迅也有一些合作作品。屬于第一類的,有1906年5月上海普及書局出版的《中國礦產志》,署“江寧顧瑯會稽周樹人合纂”,馬良所作序云:“顧周兩君學礦多年,頗有心得,慨祖國地大物博之無稽,爰著《中國礦產志》一冊,……”后由唐弢編入《魯迅全集補遺續編》!

  還有1928年1月未名社出版的《小約翰》,魯迅在《馬上支日記》中提到系與齊壽山“同譯”,而在《〈小約翰〉引言》中則說,“和我多年共事的朋友,曾經幫我譯過《工人綏惠略夫》的齊宗頤君,躲在中央公園的一間紅墻的小屋里,先譯成一部草稿”;后自行整理譯稿,“稍加修正,并且謄清”。“可惜我的老同事齊君現不知漫游何方,自去年分別以來,迄今未通消息,雖有疑難,也無從商酌或爭論了。倘有誤譯,負責自然由我。”出版時署“魯迅譯”。該書收入1938年版《魯迅全集》和1958年版《魯迅譯文集》。 

  1929年11月上海春潮書局出版的海爾密尼亞·至爾·妙倫著《小彼得》,魯迅在《〈小彼得〉譯本序》中說:“這連貫的童話六篇,原是日本林房雄的譯本(1927年東京曉星閣出版),我選給譯者,作為學習日文之用的。逐次學過,就順手譯出,結果是成了這一部中文的書。但是,凡學習外國文字的,開手不久便選讀童話,我以為不能算不對,然而開手就翻譯童話,卻很有些不相宜的地方,因為每容易拘泥原文,不敢意譯,令讀者看得費力。這譯本原先就很有這弊病,所以我當校改之際,就大加改譯了一通,比較地近于流暢了。——這也就是說,倘因此而生出不妥之處來,也已經是校改者的責任。”似乎性質與《小約翰》相近。然此書譯者署名“許霞”,這是許廣平的原名;魯迅自己嘗用筆名“許遐”,卻未用過“許霞”。在魯迅自訂《魯迅譯著書目》中,《小彼得》未與《小約翰》等并列,而屬于“譯著之外,又有”之“所校訂者”,注明“許霞譯”,與柔石作《二月》、葉永蓁作《小小十年》、韋叢蕪譯《窮人》、李霽野譯《黑假面人》、梅川譯《紅笑》、周建人譯《進化與退化》、柔石譯《浮士德與城》、賀非譯《靜靜的頓河》和侍桁譯《鐵甲列車第一四-六九》同歸一類!

  1933年12月榮寶齋影印的《北平箋譜》,署“魯迅西諦編”,據書末所附鄭振鐸《訪箋雜記》,系由鄭氏“搜訪箋樣”,而魯迅“負最后選擇的責任”,兩位編者的成果與權利亦無法分割。 

  屬于第二類的,有1909年2月和6月在東京出版的“會稽周氏兄弟纂譯”《域外小說集》,第一冊之《謾》和《默》,第二冊之《四日》署“樹人譯”,余均署“作人譯”。1921年上海群益書社出版《域外小說集》增訂本,署“周作人譯”,序中仍聲明:“其中的迦爾洵的《四日》,安特來夫的《謾》和《默》這三篇,是我的大哥翻譯的。”類似情況有1922年5月和1923年6月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的《現代小說譯叢(第一集)》和《現代日本小說集》,前者署“周作人譯”,后者署“周作人編譯”,但二書序言分別說明:“其中三篇(《微笑》、《白母親》與《猶太人》)是我的兄弟建人譯的,而安特來夫,契里珂夫,阿爾志跋綏夫各二篇,跋佐夫,亢德與亞勒吉阿各一篇,卻是魯迅君的翻譯,現在得了他的贊同,也收在這集子里了。”“這里邊夏目,森,有島,江口,菊池,芥川等六人的作品,是魯迅君翻譯,其余是我所譯的。”魯迅所譯以后均分割出,收入1938年版《魯迅全集》和1958年版《魯迅譯文集》。 

  魯迅1930年所譯刈米達夫著《藥用植物》,收入1936年6月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的《藥用植物及其他》一書,署“樂文等譯著”!端幱弥参铩妨袨樯暇,下編《其他藥用植物》包括許炳熙、陳陽均等所作五篇論文!端幱弥参铩芬院蟊环指畛,作為附編收入1938年版《魯迅全集》!

  1929年4月和9月朝花社出版《近代世界短篇小說集(1):奇劍及其他》和《近代世界短篇小說集(2):在沙漠上及其他》,卷首均有魯迅以“朝花社同人”名義所撰《小引》,前一種收短篇小說十三篇,其中迦爾洵作《一篇很短的傳奇》,淑雪兼珂作《貴家婦女》、《波蘭姑娘》,腓立普作《食人人種的話》、《捕獅》系魯迅所譯,另有柔石譯一篇,真吾譯五篇,梅川譯兩篇;后二種收短篇小說十二篇,其中巴羅哈作《放浪者伊利沙辟臺》、《跋司珂族的人們》,倫支作《在沙漠上》,雅各武萊夫作《農夫》系魯迅所譯,另有真吾、柔石各譯四篇。魯迅譯作后被分割出,收入1938年版《魯迅全集》和1958年版《魯迅譯文集》,但卻沒有保留《近代世界短篇小說集》這名目!

  1922年7月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愛羅先珂童話集》署“魯迅譯”,1933年1月和3月上海良友圖書印刷公司出版的《豎琴》和《一天的工作》署“魯迅編譯”,其實也是合作作品。魯迅在《〈愛羅先珂童話集〉序》中說:“本集的十二篇文章中,《自敘傳》和《為跌下而造的塔》是胡愈之先生譯的,《虹之國》是馥泉先生譯的,其余是我譯的。”《豎琴》所收十篇,魯迅譯七篇,柔石譯兩篇,靖華譯一篇;《一天的工作》所收十篇,魯迅譯八篇,文尹譯包括用作書名的《一天的工作》在內的兩篇。二書本系魯迅擬編《新俄小說家二十人集》之上下冊;后良友圖書印刷公司建議將兩冊合編為《蘇聯作家二十人集》,魯迅表示:“《豎琴》和《一天的工作》可以如來信所示,合為一本。新的書名很好。序文也可以合為一篇。”(1936年7月7日致趙家璧)該合集于1936年7月出版。1938年版《魯迅全集》已將《愛羅先珂童話集》里非魯迅所譯者分割出,1958年版《魯迅譯文集》中,《豎琴》和《一天的工作》里非魯迅所譯者也被分割出去!

  1933年4月上海青光書局出版的“魯迅與景宋的通信”《兩地書》,也應歸在這一類里。魯迅1932年8月17日致許壽裳:“上海近已稍涼,但弟仍一無所作,為啖飯計,擬整理弟與景宋通信,付書坊出版以圖版稅,昨今一看,雖不肉麻,而亦無大意義,故是否編定,亦未決也。”1932年10月20日致李小峰:“通信正在鈔錄,尚不到三分之一,全部約當有十四五萬字,則抄成恐當在年底。成后我當看一遍并作序,也略需時,總之今年恐不能付印了。”1932年10月31日日記:“夜排比《兩地書》迄,凡分三集。”1933年1月13日日記:“復閱《兩地書》迄。”《兩地書》收錄的是魯迅與許廣平1925年3至7月,1926年9月至1927年1月和1929年5至6月的通信。這是一部“往來書信集”。類似編法,國內此前有1920年5月上海亞東圖書館出版的田漢、宗白華、郭沫若著《三葉集》,——田漢稱之為“中國的《少年維特之煩惱》”;后來又有《張元濟傅增湘論書尺牘》、《張元濟蔡元培來往書信集》、《陳垣往來書信集》、《胡適來往書信選》、《論學談詩二十年:胡適與楊聯陞往來書信集》、《胡適王重民先生往來書信集》、《周作人與鮑耀明通信集》、《李劼人晚年書信集》、《暮年上娛:葉圣陶俞平伯書信集》、《涸轍舊簡:葉圣陶賈祖璋京閩通信集》等。國外則有《列·尼·托爾斯泰與俄國作家通信集》、《E。B。懷特書信選集》、《川端康成·三島由紀夫往來書簡集》等。這其中有些為他人編輯,或與《兩地書》性質稍有差異;然《E。B。懷特書信選集》編者是E。B。懷特一位老友之女多蘿西·洛布拉諾·戈思,得到了作者的認可;《三葉集》則由田漢、宗白華、郭沫若自己編就!

  “往來書信集”的好處,誠如《列·尼·托爾斯泰與俄國作家通信集》編者蘇·阿·羅扎諾娃所說:“你來我往的通信可以使人聽到對話雙方的聲音,信中包含的內容揭示著他們的相互關系和對周圍世界態度的性質,以及雙方個性本身各自具有的特點。”但是書信還有另外一種編選方式,即只收一方所作。這樣的書信集或包括書信的全集,如《田漢全集》、《宗白華全集》和《郭沫若全集》等,相當常見。況且,存留世間的書信很多已是“有來無往”。就連《兩地書》也不完整,如“第一集北京”中,許廣平1925年5月9日信前,“其間缺魯迅5月8日信一封”;魯迅同年5月30日信前,“其間缺廣平留字一紙”;魯迅6月28日信“前缺”,此前“其間當有缺失,約二三封”;魯迅6月29日信前,“此間缺廣平28日信一封”;魯迅7月9日信前,“其間當缺往來信札數封,不知確數”,——即如魯迅所說:“其中雖然有些缺少,但恐怕是自己當時沒有留心,早經遺失,并不是由于什么官災兵燹的。”由此可知一方信件作為作品的獨立性,未必非得依賴另一方信件的存在、依賴與另一方信件的對應關系得以成立。即使是“情書”,如卡夫卡的《致菲莉斯》、《致密倫娜》也只是一方之作。1946年10月魯迅全集出版社出版的許廣平編《魯迅書簡》,以及1958年版、1981年版和2005年版《魯迅全集》,均只收錄魯迅的信件。2005年版《魯迅全集》收錄了《兩地書》中魯迅的原信,而未收錄許廣平的原信,實際上已經對這批往來書信作了分割。如果以書名《兩地書》為由認為其中內容不可分割,那么前述《一天的工作》、《蘇聯作家二十人集》的書名和《域外小說集》“會稽周氏兄弟纂譯”的署名也應視為同樣的限定。附帶說一句,對比原信,魯迅編輯出版《兩地書》時多有改動,大概已不宜當做他與許廣平的私人通信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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