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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本古籍淺說

2011-06-05 09:49 來源:東方早報 責編:Victoria

摘要:
歷經明、清易代的滄桑巨變,宋本大量流失。于是宋本之研究、鑒定日益受到重視,版本學、目錄學乃應運而生,成為清代學術領域的一門顯學。

  有關宋本鑒定之論述,主要有下列幾方面:

  最主要的一個方面是檢驗書中的“避諱”的處理。按《辭!分小仓M〕字第三解為:對帝王將相或尊長不敢直稱其名,謂之“避諱”。凡書中文字與宋代皇帝之名、字、號相同者必須回避,刻版時少刻一筆,稱之謂缺筆。

  例如元明兩代罕見傳本、亦未經翻刻之《長短經九卷》,其中玄、鉉、朗、敬、竟、驚、弘、泓、殷、匡、恇、恒諸字皆缺筆,至此為止。宋真宗名趙恒,對宋代皇帝之名字、號之避諱以后即未續見。據此,故認為《長短經九卷》刻于宋真宗趙恒在位時,當能成立。

  又如《分門集注杜工部詩二十五卷》,凡玄、弦、眩、朗、弘、殷、匡、筐、恒、貞、徵、樹、譲、桓、完、覯、慎、敦、暾、廓諸字皆缺筆,故認為刻于南宋寧宗在位時。

  《古靈先生文集二十五卷》,為曾向宋神宗大力推薦司馬光、蘇軾等人的樞密直學士陳襄所撰,其四世族孫陳輝刻于江西,原有紹興三十一年跋文。其避諱至“覯”字,故被認為與刻年相符。

  還有一種情況,根據缺筆,僅推定刻書大致年代,而不作十分具體之結論。例如《胡先生春秋傳三十卷》,為被學界尊稱為武夷先生之胡安國所撰,發現避諱匡、恒、禎、貞、徵、桓、慎、敦字而缺筆,但其他線索亦較少,故其結論為“刊刻時間不早于光宗朝”。應該說,還是相當審慎的!对鲂藁プ⒍Y部韻略五卷》則因韻書之特殊,其遇諱字不用通常缺筆之法,而于小字中注明某字為“廟諱”,且規定何種讀音當避,何種不避。

  另一鑒定方法系從刻工入手,較多宋刻本附有刻工名錄,這對鑒定工作提供了很多有利的條件。如陳彭年等所撰《廣韻五卷》。“刻工有何昇、何澄、方至、方堅、宋琚、趙中、曹榮、吳椿……均為南宋中葉浙地良工。其中何昇、何澄等十七人見于慶元紹興府刻本《春秋左傳正義》,宋琚、趙中、吳志、劉昭四人見于嘉泰呂喬年刻本《東萊呂太史文集》,宋琚、劉昭二人見于慶元紹興府刻本《東萊呂太史文集》,宋琚、劉昭二人見于嘉定莊夏刻本《東觀余論》,知為寧宗時浙中所刻。”

  《史記一百三十卷》一書,發現其刻工王全、王祐、王華、王澤等人曾參與刊刻紹興建康府江南東路轉運司刻本《后漢書》,遞修的后印本刻工中有孫春、凌宗、吳中、金祖等均為南宋中葉杭州地區知名刻工,于是定為宋本。至于又出現了元末明初的刻工任之敬、施澤之、羊青之等人姓名,乃原版殘缺而于元末明初補刻部分,不能由此認定此書為元代末年版本。

  然有時刻工姓名雖被發現,卻仍對刊刻年代之確定起到的作用有限,《曹子建文集十卷》,刻工列名者有王彥明、劉世寧、徐仲、劉祖、陳朝俊、李安、于宗、葉材、鮑之先等九人之多,但由于此九人均未出現于其他宋刻本刻工名錄中,所以無法用以作為佐證。仍需其他方面找到定為宋刻本之依據。

  又有部分有明顯的被挖的痕跡,被挖之處非正文,就其位置判斷,乃刻工姓名。如未被挖,今進行鑒定時肯定可多一些佐證。

  查閱避諱之缺筆,查閱刻工名錄,勢必將全書通讀多遍,不遺不漏,憑多花工夫、耐心細心地做,時間如果充裕,當可辦到。至于查考刻本的字體,那是對書法藝術的鑒別、欣賞水平決定的,難度相當大。雖然如此,《上海圖書館藏宋本圖錄》的編撰者仍知難而上,令人欽敬。  

  《長短經九卷》之字體,被認為與日本所藏之宋版《孝經》、《姓解》、《通典》、《白氏六帖事類集》相仿佛,皆酷似歐陽詢之《九成宮》與《皇甫延碑》,應是北宋所刻,而與南宋較流行之仿歐體《虞恭公碑》不同,且前者字形略長,后者字形較方也。此一論點,亦頗精辟。

  根據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與《玉海·兵法類》之記載,宋孝宗曾將此書贈戚方、劉源等將領,定為南宋本,而以字體為南宋流行之仿歐體為旁證,也有一定分量。

  施元之等人《注東坡先生詩四十二卷》,根據有關記載,系施元之同里人傅稚手書上版。此人系擅長歐陽詢《九成宮》、《化度寺》兩碑之書法家。當然亦能作為書刻于嘉定六年之旁證。

  《曹子建文集十卷》被發現與嘉定十四年廬陵刻本《資治通鑒綱目》“字體如出一手”,對刊刻年代之確定亦有幫助。

  而若干宋本為接近顏真卿《麻姑仙壇記》字體,時代則在南宋后期。此一發現,也應重視。

  鑒定宋本涉及許多學術問題、技術問題,檢驗避諱、刻工、書法僅僅是三個方面,此外每一部宋本都有其專屬相關的古籍要查考,例如作者、刊刻者的傳記、年譜等等,以及作者、刊刻者的詩文集等等,如果范圍再廣一點,作者、刊刻者的故鄉、或曾出任品級較高的地方官所在地的縣志、府志乃至《江南通志》等書,亦有可能發現重要材料。

  至于此一宋本與同名的抄本、其他宋本以及明刻本、清刻本之比較,更為此書一大亮點! 

  為將鑒定工作做精做細,編著者將此六十部宋本也盡可能地做了與上海圖書館館藏以外的宋本、抄本以及明刊本、清刊本的比勘,其范圍甚廣,包括在首都北京的中國國家圖書館、南京圖書館、天津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中國臺灣故宮博物院所藏的宋本,還包括日本內閣文庫、日本宮內廳書陵部、日本靜嘉堂文庫等處海外所藏的宋本都在內。

  現在將《藝文類聚》等多種宋本的比勘結果,擇要作一介紹:

  歐陽詢等撰《藝文類聚》,《圖錄》謂南宋初浙江嚴州刻本,“今為天壤間僅存孤帙”,其珍稀可知。此《藝文類聚》,乃唐代開國之初,武德年間所編撰一部內容極豐富之百科全書,先分列事類,然后按事類系有關詩文于其后。凡四十八部,子目達七百二十七,所引經、史、子、集一千三百四十余種。按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的說法“所載詩文賦頌之屬,多今世所無之文集”。這部宋刻嚴州本《藝文類聚》不知何故罕見流傳,明代有六部刻本問世,僅嘉靖初年胡纘宗、陸采刻本于此嚴州本有一定的淵源關系,受到了重視。但“刊刻草本,脫誤累累”。清代編纂《四庫全書》,《藝文類聚》系采用明萬歷十五年(1587)王元貞刻本,“雖有校改,仍保留胡本部分訛誤”!秷D錄》認為“諸本文字均錯亂,或可據此本是正”。實際上對此宋刻嚴州本《藝文類聚》已作出最高評價。

  黃伯思《東觀余論》罕見流傳,明代萬歷年間有李春熙刻本,但不知其底本。另有萬歷間秀水項氏本,則出自南宋之莊夏本。問題在項氏所見莊夏本已無莊夏之原跋。上海圖書館收藏清代袁氏五硯樓舊藏《東觀余論》明抄本,莊夏原跋則并未缺脫。據此跋,乃知此一宋本乃“四明樓攻媿篇與溫侯莊子李夏據眾本參校而成”,雖為宋本中最晚出的一種,卻最為精確而完整。根據此宋本,可以發現項氏本“汝誕勸憂”誤作“汝誕歡憂”、“蕭遠淡雅”誤作“蕭遠淡推”,“廣順癸丑季夏狂生摹”誤作“廣順癸丑季夏狂生墓”等等一系列訛誤,種種困惑,均可解決了。又此書嘉定三年樓鑰所書序、跋均按手跡上版,尤見珍貴!稏|觀余論》曾經先后被編進了明代的《津逮秘書》、清代的《學津討原》、《邵武徐氏叢書》等叢書,流傳不可謂不廣,然無法判明其多處訛誤,非得知宋代樓鑰之所以刊行此書之序跋不可,而這又非依靠這一宋刻本不可也。

  葛立方《韻語陽秋二十卷》,為評論古代詩歌之專著, 故多真知卓見,均為作者鉆研之獨特心得,而無人云亦云之弊。作者所依據之古籍也大部分為寫本、鈔本或較早宋刻本,所以每與流傳最廣之版本不同,例如李商隱《無題》詩,傳本皆為“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為灰淚始干”,此書則為“春蠶到死絲方歇,蠟燭成灰淚始干”。諸如此類,作?敝茫灿衅淞硪环矫娴膬r值。

  李綱《梁谿先生文集一百八十卷》,為南宋寧宗時福建地區刻本。按晁公武《郡齋讀書志》,為一百二十卷本,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記載之卷數與之同。然未見流傳,F存季錫疇手校清抄本與徐時楝手校清抄本,均有多處訛誤,有多處避諱誤填別字,又如卷十三《畫荔枝圖》“好把陳紫作姚黃”,徐本誤作“陳子”,季本誤作“桃黃”;卷四十一《上道君太上皇帝封事》“遣帥出師,分屯傍近”,季本、徐本均脫“出師”二字,已覺稍欠妥帖;“如大王去邠而居岐”,季本誤作“如天王法那而居岐”,則不知所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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