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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藏》經歷其誕生近300年來的第四次大規模刷印

2014-02-28 11:36 來源:北京日報  責編:周聰兒

摘要:
《大藏經》是佛教傳入中國1700多年以來全部經典的總集,又被稱為“一切經”。中國最后一次官刻漢字《大藏經》完成于清乾隆年間,因經頁邊欄飾以龍紋,而被稱為《龍藏》。

  尋找初本

  5部初印本才湊齊刷印底本


    對照什么版本來補刻經版,是個學術性選擇。心氣兒頗高的保護團隊決定比照276年前的初印本,將《龍藏》補刻成最初的樣貌。可是,初印本恰恰是最難尋找的,這并不是因為年代久遠,而是因為乾隆皇帝曾分別于乾隆30年、34年、41年下旨,共撤毀了《龍藏》的800塊經版和其對應的近百卷典籍。就拿涉及經版最多、多達60余卷的《大佛頂首楞嚴經疏解蒙鈔》來說,這部書由晚明著名文士錢謙益所作,但錢謙益先降清后又秘密參加反清復明活動,這讓乾隆認為其著作不配留在《龍藏》里。因此,錢謙益著作對應的660多塊經版被全部鏟平,已頒發給全國各地寺廟中的初印本里的文章,也都被找出來銷毀了。后來,武則天、明永樂皇帝等前朝帝王撰寫的文章也都被乾隆撤毀了。在皇家的威嚴下,曾收藏初印本的寺廟無不遵旨毀書。

   到哪里去找完整的初印本呢?

    天無絕人之路,北京白塔寺傳來了好消息。根據北京市文物局的記載,1976年唐山大地震時,白塔寺的白塔曾遭到破壞。1979年,工人修塔時,驚喜地發現塔剎里存有一部《龍藏》典籍。因為這部《龍藏》是乾隆18年時就封存在塔剎內的,這才躲過了后面的劫難。不過遺憾的是,由于塔剎扁平,存放在這里的經書都沒有函套和護板的保護,再加上塔剎漏雨,全部724函中只有500多函保存完好。受損的經卷有的已經板結成磚頭一般堅硬,根本無法揭開書葉。而受損部分中就包含了錢謙益著作中的10卷。

    2011年底,眼看春節將至,《龍藏》的保護團隊還在心急如焚地尋找初印本。這時,他們已經根據故宮內務府記載的初印本流向和寺廟的寺志等線索,前往蘇州、武漢、福建、五臺山等全國十余處被認為有可能有《龍藏》初印本的地方一一查看過。“有的地方去看了才知道不是初印本。即便是初印本的,要么缺上百函,要么缺頁缺冊,尤其是錢謙益的著作,找不全。”何唯良在多方詢問后,得知沈陽的慈恩寺或許有一部初印本。2012年春節前夕,他和中國社會科學院宗教所副研究員何梅、國家圖書館研究員李際寧等專家趕往沈陽。

    “我雖然研究《大藏經》,但也從未見過《龍藏》的初印本。”何梅說,大家都充滿了期待。80多歲的覺明師傅是專門看管藏經樓的師傅,也是慈恩寺中唯一有藏經樓鑰匙的人。“這是我們寺一代代傳下來的清乾隆那會兒的經書。”盡管知道來的都是專家,覺明師傅還是忍不住要介紹一下鎮寺之寶。登上藏經樓二層,推開房門,眼前是滿滿一屋普通辦公用的木質書柜,里面就碼放著《龍藏》。專家們直奔他們要尋找的錢謙益著作。“令人驚訝,錢謙益的著作這里全都保留了。而且,初印本欄線整齊、扉畫精美,字跡清晰。”李際寧說。

    沈陽的冬天滴水成冰,但為了盡快將珍貴的初印本掃描下來,保護團隊春節剛過就又登門造訪。“藏經樓里根本沒有電源,不得不從幾百米開外的地方接線過來。”何唯良回憶,為了保護初印本,保護團隊帶去的是一種先進的滾筒式掃描儀,又專門制作了薄薄的透明保護板夾住《龍藏》書葉,保證這些古籍不會直接接觸到掃描儀。

    最終,北京白塔寺、沈陽慈恩寺、武漢歸元寺、蘇州西園寺、首都圖書館共五家單位的藏書,才湊出了一部完整的《龍藏》初印本。而查缺補漏、掃描各家原件,耗時整整兩年。

  刷印裝訂

 上千次試驗恢復失傳手工藝

   “用棕毛刷蘸上一得閣的墨汁刷在木版上,鋪上宣紙,壓實,再揭開,什么都沒印出來,宣紙還是白的。”現在想起第一次找來同時代的木版試驗刷印時的情景,邦普公司生產負責人汪克模還心有余悸。“當時大家全都慌了,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墨汁再濃一些,上墨的次數再多一些,再試,還是不行。

    汪克模說,其實刷印古版的原理與今天刷印木版年畫基本是一樣的,但又有很多獨特的工藝和流程。古版不上墨,也許問題就出在木版的年代上。根據史書記載,《龍藏》每隔幾十年需要刷印一次,主要是起到晾曬、清理、滋養經版的作用,這是保護《龍藏》行之有效的方式。如此說來,幾十年才能沾一次墨汁的木版需要一個對墨汁的適應過程。保護團隊先是為木版增加濕度,化解積年沉墨形成的保護膜,之后就開始研習墨汁的奧妙。市面上的一得閣墨汁所含膠質較多,這樣刷印時容易粘住宣紙。反復試驗后,一得閣為《龍藏》特配了一種墨汁,不僅稀稠度適中,還增加了更多冰片和薄荷,刷印出來的書籍帶出一股芳香氣味。就連刷印《龍藏》所用的宣紙,都是安徽涇縣特供的。這種宣紙脫去了植物果酸,可以保存得更久。

    南京金陵刻經處的木版刷印師傅們也被請來了,可他們剛一上手也不順利。“《龍藏》經版比一般木版大,刷慢了,后面還沒著墨呢,前面刷完的地方已經干了。”汪克模說,后來大家發現要想快速使上勁兒,工人們必須站著刷,把胳膊掄起來。就連宣紙要怎樣鋪在經版上都探索過很多方式。最后,汪克模摸索設計出一種紙張架子,刷印完的紙張從經版上揭開后可以自然垂掛在架子上,而等待刷印的宣紙就在經版前方,伸手即可抻過來,大大優化了刷印流程。

   中國古籍分為經折裝、卷軸裝、筒裝、蝴蝶裝、推棚裝等,《龍藏》是最傳統的經折裝,可是經折裝的裝幀工藝在我國已基本失傳。一塊經版上雕刻了5折內容,它們要怎么折疊才是正確的順序,大家一開始也弄不明白。好在保護團隊里的李東川曾經參與過上世紀80年代末的那次《龍藏》刷印,他千方百計在山西臨汾尋訪到了當時負責折頁的一位叫勾文蘭的女工。“現在還有人干這個?”勾文蘭第一次聽說有人在生產經折裝的書籍時很驚訝。她欣然來到北京,憑借記憶恢復了折頁方法:單號經版刷出來的紙要從第三折和第四折之間的縫隙開始折頁,雙號經版刷出來的紙要從第二折和第三折之間的縫隙開始折頁。這樣才能保證折出的折頁彼此連綴不斷,匯成一卷書。

   吹配等裝幀工藝,也是經折裝特有的。折好的書頁疊壓在一起,必須在頁口橫斷面上吹一口氣才能把它們分開,方便配紙成書,否則靠手一張一張捻,可就費勁兒了。

   2010年5月,第一塊原始經版“孔十·三”號被搬出嚴密看管的庫房,正式開始了試刷。經過13個月、上千次試驗、摸索,到2011年6月,各工序進展順利,《龍藏》開始了大規模刷印。

    時至今日,《龍藏》已刷印近百部。與此同時,所有經版的數字化整理登記也在進行。待數字化工程結束后,北京市文物局將對這批經版做文物定級并封存起來。有專家透露,《龍藏》經版的價值絕對可以被評為國家特一級文物。

 觀點

 保護《龍藏》不妨學學韓國海印寺

 受訪者:國家圖書館研究員李際寧
 
   現在對《龍藏》木版的清理和補刻只是保護的第一步,接下來,得有專門機構、專門場所、專門人員來保護這些木版。保護并不是指有人看守、有人值班就行,而是要時常清掃、晾曬、通風。木版印刷書籍的木版到底該有怎樣的保存條件,世界上也尚無標準。我們不妨學學韓國海印寺的做法,這里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藏經版殿,保護的也是一部漢文《大藏經》的木版。

   海印寺所存“高麗大藏經”是1237至1248年由高麗王朝雕刻的,其經版參照我國宋代官刻《大藏經》,共有8萬塊之多。海印寺的藏經版殿,設計成可以自然通風和調節溫度、濕度的空間,700多年來一直將經版保存得非常完好。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這部《大藏經》還曾經刷印過一次。如今,藏經版殿已成為韓國文化觀光旅游的熱門景點,上世紀90年代還被聯合國列入世界文化遺產。

    其實,不只是木版印刷的木版,對于我國歷史文化傳承的載體,都應該以文物的眼光給予重視和保護。什么時候我們全社會對文化遺存的重視程度,達到可以令旅游的人們都想來看看,借此了解我們的文化,那才是真重視這些文化遺產了。

 鏈接

《龍藏》

   《龍藏》本名《清敕修大藏經》,刻于1733年至1738年,是我國最后一部官刻《大藏經》。一部完整的《 大藏經》上共有7600多萬個漢字,總重量達360噸!洱埐亍饭彩珍1669部佛教經書,其中還包含了元、明、清歷代高僧大德的章疏、論著等,內容涉及政治、經濟、文化、天文、地理等,具有極高的歷史文獻價值。《龍藏》經版是我國僅存的漢文《大藏經》經版。它誕生后首次刷印了104部,之后在光緒年間刷印過少量,此后在民國和上世紀80年代末,又都各刷印過幾十部,到此次刷印前還不足200部。

   此外,我國第一部官刻《大藏經》是宋代的《開寶藏》,此后雖各朝代都有編輯出版,但多為民間發愿。官刻《大藏經》除《龍藏》《開寶藏》外,只有一部《永樂北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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